第16章 整容医院（五）（2/2）
“没啦？”林涛还是有些没懂，等着“艺术家”答疑解惑，可沈翊却一言不发，
杜城不忍见林涛这傻狍子还不在状况内，说道：“这个蒋歌，肯定有问题，之前我们猜测是指甲藏毒，今天来看她不但是指甲简短了，而且还卸去了美甲，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，那就不是巧合了。”
上车后，他们并未离开，沉默的坐在车里等着李晗比对刚才蒋歌传的监控视频。
“城队，这是一段总长二十四小时的监控视频，中间没有剪辑痕迹……”经过鉴定，李晗打电话来报告结果。
沈翊本来在闭目养神，听到这儿他一把拿过杜城开着免提的手机：“李晗，再调取几份，蒋歌住宅附近室内的监控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李晗利落的答应，立马执行。
五分钟后，李晗把调取的蒋歌小区附近公共空间的室内监控，全部发到了沈翊的微信上。
沈翊手里拿着两个手机，反复对比着几个视频的区别，很快，他得出了答案：“破绽就在这儿，光线是不会说谎的。”
他把手机递给杜城，解释道：“同一时段阳台无遮挡的白天录像，蒋歌的录像比其他几份更加明亮。”
杜城会心一笑：“所以，蒋歌家的监控也是被替换过的。”
林涛高兴的一拍大腿：“这下可以请她回局里做美甲了。”
有了确凿的证据，杜城通知还在队里的蒋峰，让他申请搜查证和传唤证，来请蒋歌回局里“做美甲”。
……
“姓名？”
“蒋歌。”
“年龄？”
“三十四。”
“职业？”
“逸飞建筑设计工作室合伙人，首席设计师。”
“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？”
“为梁毅的事儿吧？可是能说的我都说了。”
蒋歌再次踏进了北江分局，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，这次她进入了审讯室，对面坐着的不再是预审老闫，而是杜城和李晗。
面对李晗的问话，她有些不耐烦，因为她很自信，警察不会在工作室搜到什么。
杜城冷下了脸，突然插话：“那就聊点不能说的，你认识一个叫刘连明的么？”
蒋歌摇了摇头：“他是谁？”
李晗把几张照片分别摆在蒋歌面前：“这里面有他。”
蒋歌扫了一眼几张照片：“不认识。”
“她认识刘连明。”视讯室内的沈翊只看了一眼蒋歌，就说出了答案。
蒋峰还没看出个所以然，就听到他这么笃定，问道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“一个人的视线，会不受控制地被自己所熟悉的事物所吸引。”沈翊虽然在解释，但他手里的铅笔却一点也没停。
审讯还在继续，欧阳月拿着一份鉴定报告进了视讯室，静静的站在他们身后，听着里面的审讯结果。
杜城继续发问：“他是梁毅所在医院园区的保安，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么？”
蒋歌：“一个人的一生见过上万张面孔，大多数都是过眼云吧。”
杜城：“那你所说的过眼云烟，就为了给你制造不在场证据，替换了监控。”
蒋歌听到这话，脸上闪现出一丝慌乱，可很快她又恢复了镇定。
杜城嘲讽似的勾起嘴角：“26号刘连明应该休息，但他故意调班，把你25号进出医院门口的监控换成了另一个人23号进出医院的录像，刘连明应该只是你的一枚棋子，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成了定时炸弹，所以你不得不灭他的口。”
蒋歌：“你有证据么？”
杜城没说话，锐利的眼神紧盯着蒋歌。
欧阳月听到这儿，示意蒋峰把鉴定报告给杜城拿过去。
杜城听到敲门声，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，他深吸一口气，继续说：“对，证据链完整很重要，我们在刘连明的手机里没有发现那段视频。”
听到这话，蒋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。
“但我们发现他在死之前，给自己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，邮件被删除了，不过我们通过服务器恢复它也只是时间问题。”杜城讲述的时候时快时慢，时刻关注着蒋歌的表情变化。
“我们在你家里搜查的时候发现了一小片指甲的碎片。”杜城拿起刚放桌上的文件夹，继续说：“这是化验结果，我还没看过，如果你在我打开之前说，那会是一个结果，如果你在我打开之后再想说，那就是另一个结果了。”
蒋歌的表情明显在做心理斗争，几番犹豫并没开口，杜城等了几秒钟，准备打开报告。
“我以为…他们死了，我就自由了！”蒋歌的心理防线被击溃了，面对杜城这样的审讯高手，她的开口了。
杜城停下翻开文件夹的手，等着蒋歌交代，审讯室里，只有李晗敲击键盘的声音和蒋歌略带哭腔的讲述声。
蒋歌：“像梁毅这样，依靠为女人制造面具而谋生的人，最迷恋的竟然是女人的手，脸可以改，性别也可以修整，但唯有手，后天无法矫正……”
她娓娓道来，把自己如何引诱梁毅，再到如何串通刘连明更改监控，其过程同杜城他们的猜测相差无几。
杜城：“这几乎是完美的犯罪，可如此聪明的你为何会掉入梁毅的陷阱呢？”
蒋歌深吸了一口气：“因为我这张脸！我这个行业里，男性一直占据着绝对的优势，甲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男设计师，他们更信赖于男人，而我，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，永远沉默在人堆儿里，就像有一层厚厚的天花板，挡住了我向上的路。我要跟那么多男人抢一个机会，如果我没有在第一眼就被看到，机会就会被抢走，所以，我发誓我一定要做最突出的存在，性别突破不了的天花板，我一定要用‘美’来突破！”说到这里，她自嘲的笑了笑：“梁毅告诉我，我只需要闭上眼睛睡一觉，就会变漂亮，我相信了。做完手术后，我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，在拆开纱布的那一刹那，我看到了镜子里漂亮的脸蛋，我知道成功了！”
杜城：“然后梁毅就像对其他姑娘一样，趁机给你下药。”
蒋歌噙着泪水，捂着脸摇头：“不，我才是那个第一个受害者，而那万恶的密室，就是我设计的。我给他设计了这个密室，他免去了我的手术费，就在我带他去验收的那天…他迷晕了我。”她声音颤抖，捂着脸说不下去了。
“你为什么当时不报警？”李晗震惊的问道。
蒋歌眼眶泛红，抬起头激动的捶了捶桌子：“如果我报了警，他会马上把那些视频流传出去，我的事业就都毁了，我还有未来呢，纵使千疮百孔地走下去，我也不会止步于此。”
杜城：“所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其他女生的步你的后尘 ，而你什么都不做？”
蒋歌：“我承认，在某种程度上我是他的帮凶，他侮辱我，玩弄我，他让我不断的给他介绍客户，我有的时候竟然…我会感激他，就是因为他给了我这张脸，靠着这张脸，我崭露头角，名利双收，可是我得到的越多，就越没有反抗他的念头……”
杜城：“那你为什么后来又要杀了他？”
蒋歌：“时间长了以后，我想摆脱他的控制，那天，我告诉他我要离开北江去上海发展，他不同意，还用视频来威胁我，就是那天，让我下定决心，与其被他永远操控，不如让他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。”
杜城：“刘连明呢？为什么要杀他？”
蒋歌：“因为一个人，只要起了贪心，是永远喂不饱的。梁毅死了第二天，刘连明拿着个把柄来威胁我，他问我要二十万，哼，我受够了被梁毅威胁的生活，所以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努力被刘连明给毁了，所以我决定彻底的解决问题，我带了二十万的现金去找他，让他当着我的面删除视频，然后我就把毒撒进了他的酒杯里。”
李晗把笔录打印出来给蒋歌签字，签完字后，蒋歌问出了心里的疑问：“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么，你们是什么发现我的破绽的。”
杜城勾唇一笑：“因为有一个人看见了你指甲的颜色。”
闻言，蒋歌脑海里闪现出沈翊的身影，他跟其他的警察气质完全不一样，虽然只见过一面，但让她印象深刻：“是那天跟你一起的那个警官吗？我……我能见见他么？”
此话一出，让视讯室里的整个气氛都变了，在蒋歌交代罪行的时候，他们都在为她惋惜，现在的沈翊惴惴不安，连他也不知道他慌什么。
欧阳月则调侃似得拍了拍沈翊的肩膀：“诶，设计师小姐姐点名见你呢，她这是故意杀人，不是死刑那死缓可能跑不了了，算是遗愿了，还不去满足人家一下。”
林涛在旁边憋着笑，可他不敢当着人面笑出来，憋的那叫一个辛苦。
沈翊连连摆手：“不见！我……”
他话都没说完，就见杜城直接推门进来：“去，人要见你！”
沈翊站在原地没动，只是怔怔的等着欧阳月发话。
欧阳月笑着摆了摆手：“还不快去啊！人队长都来请你了，去吧，这个蒋歌虽然杀了两个人，但她的遭遇的确让人惋惜，好好开解她一下，让她安心。”
沈翊听到这话，才拿起桌上的画板，去了审讯室。
杜城一屁股坐到林涛旁边，跟他咬起了耳朵：“什么情况？”
林涛憋着笑，肩膀一耸一耸的跟杜城嘀咕，两人不知道说到什么，越笑越大声。
欧阳月一个眼刀过去，两人立马噤声。
审讯室里，蒋歌看着手里的画像，这是沈翊刚进来的时候递给她的，画的是她的肖像画，她抚摸着画像里自己的面庞、鼻子，感慨万千。
蒋歌：“我曾经以为我拥有这张脸，它就可以帮我实现我所有想要的成功，但我现在更怀念以前的自己，曾经的我，脸很方，鼻子也有点宽，小的时候我特别自卑，但我一直相信，只要我足够努力、足够优秀，我就可以用我的才华征服世界。”
沈翊递过去另一张画作：“我还画了另外一幅画，也是送给你的，以前的你，让我想到了她。”
蒋歌看了一眼画像上的人，惊讶道：“居里夫人？”
沈翊点点头：“对，她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奖的女性，她的成就超过了大部分同时代的男性，在我的印象中，她代表着女性力量，从你的作品里，我也看到了相似的力量，它源自你的才华和野心，而不是你的外表，我相信，曾经的那个你，肯定会称为享誉国际的设计师。”
蒋歌的泪水滴落在居里夫人的脸上，由衷的感谢沈翊对她才华、能力的肯定，可惜，她的才气和灵感，在对名利的渴望、与梁毅的周旋和痛苦中慢慢被磋磨，这条向上的路，在她走错了第一步时，就已经注定了没有结果，她一次次地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，却一步步坠入更黑暗的深渊。